第四十七章 情天恨海 (1/3)

昆仑. 凤歌. 11434万 2021-04-25

第四十七章情天恨海

贺陀罗在舱中调息片刻,内力复元,拍开一坛酒,喝了两口,精神大振,心想:“梁萧武功大进,可也未必胜得了洒家,但若小和尚伤愈,二人联手,很难对付。洒家必须先发制人,杀掉一个,才能万事大吉。”正自思量,忽听船头传来一阵欢呼,跟着就听花生闷声闷气地说:“快些上岸……”话没说完,忽地打住,似乎被人堵住了嘴。

贺陀罗亦惊亦喜:“莫非他们瞧见了陆地?”一跃而起,正要闯出舱外,忽又停步,心想梁萧诡计多端,其中难免有诈,可小和尚憨直,应该不会说谎。他拿捏不定,瞅了阿滩一眼,寒声道:“你去看看,见了陆地,便来报讯。”

阿滩无奈,忍着伤挪步出门。过了时许,贺陀罗不闻声息,又生疑惑:“这喇嘛近来对我多有不满,当真见了陆地,未必不会抛下我父子逃命。”他心性多疑,想到此节,再也按捺不住,对哈里斯道:“等我回来……”哈里斯着了慌,叫道:“宗师……别丢下我!”贺陀罗怒道:“没出息,看住小皇帝,我去去就回。”他钻出舱外,掉头一看,四下茫茫,哪儿有什么陆地,唯见阿滩直挺挺躺在远处。他心头一跳,不及返回,忽听破壁声响,慌忙冲入舱中,早见梁萧破壁而入,哈里斯急欲挣起要抓赵昺,却被梁萧一脚踏住胸口,目视贺陀罗,脸上似笑非笑。

贺陀罗脸色阴沉,冷冷道:“姓梁的,你要怎样?”梁萧笑道:“你占住这里也很久了,该挪挪窝了吧?”贺陀罗不假思索,大声道: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梁萧淡淡说:“我们四个人,你却只得一个,加上两个残废,你好自为之。”将哈里斯一脚挑了过去,贺陀罗伸手抱住,微一冷笑,转身出舱。赵昺见了梁萧,欢喜异常,叫声叔叔,正要扑上,忽地眼前一花,被人抱住,定眼一看,云殊脸色煞白,气喘如牛,吓得赵昺哭了起来。

梁萧不想自己螳螂捕蝉,云殊黄雀在后,更不料他重伤之余,还能如此敏捷,微一愣神,目有怒色。云殊这一纵一抱几乎耗尽气力,一时浑身发软,靠在墙边只顾喘气,心中却想:“我拼了这条性命,也不能让圣上再入恶贼之手。”梁萧见他模样,心知若要强夺,量他也抵挡不住,但见云殊倔强神气,又不觉叹了一口气,心想:“罢了,让他这一次。”

他沉吟一下,忽向花生道:“好兄弟,还能动手么?”花生连连点头。梁萧道:“老头儿安顿好他那断腿儿子,必来寻咱们晦气。待会儿你只管用尽气力,只攻不守!”又对柳莺莺道,“你护住晓霜与昺儿。”

柳莺莺瞧了云殊一眼,心想护住昺儿也就是护住他。忽听贺陀罗厉声长笑,舱门前人影一晃,“般若锋”化作闪电射了进来。花生谨记梁萧的话,施展“一合相”,一老一实,全力出拳。贺陀罗但觉劲力如山,不敢硬接,闪身避开,还没站定,忽见梁萧双掌天落,无奈又向后退。一时间,花生步履沉实,一拳一脚使了出来,梁萧恍若一道电光,绕着花生旋转不绝,双掌神出鬼没,无所不至。

兄弟两人一个至巧,一个至拙,相得益彰,打得贺陀罗遮拦不住,步步退却。不一时退到船舷,心知再不还手,势必落下海去。猝然大喝,“般若锋”虚晃一招,逼退花生,左拳飞出,打中梁萧左胸,腰间却挨了梁萧一脚。二人各自跌出,花生一愣,忘了追击,只见贺陀罗反手撑地,纵身跳起,三纵两跳,往船尾去了。

花生反身扶起梁萧,返回舱中,梁萧运功半晌,吐了一口瘀血,笑道:“一拳换一脚,想来他也吃亏不小。”柳莺莺道:“我与花生打落水狗去。”梁萧摆手道:“穷寇莫追,贺陀罗此去必有防范,不可冒失轻进。他以一敌二,伤得未必服气,只怕还会再来。”顿了一顿,沉吟道,“花生,你神力盖世却不善运用,我适才想出了一门阵法,你我同使,必能稳胜贺陀罗。”当下站起身来,口说手比,传授花生攻守之道。

次日凌晨,贺陀罗伤愈,想好克制二人的法子,再来挑战,不料兄弟两人的阵法已有小成。双方斗到两百余招,贺陀罗抵挡不住,脱身遁走。梁萧见花生旧伤迸裂,流血不少,也不便追击,扶他转回包扎。到了午时,众人正说话,忽听阿滩长呼一声,凄厉之极。柳莺莺惊道:“发生什么事?内讧么?”

梁萧脸色铁青,一拳击穿甲板,喝道:“不除此贼,天理不容!”柳莺莺心念一动,恍然大悟,也不由花容失色。花晓霜见他二人神色古怪,不由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梁萧沉着脸一言不发。柳莺莺却凑到她耳边,轻声说:“白发老贼凶残无比,他杀了大喇嘛,喝血吃肉!”花晓霜惊得脸色煞白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梁萧忽道:“阿滩似乎有病在身。”柳莺莺笑道:“都是晓霜伤的。”梁萧惊讶道:“晓霜武功大进了么?”花晓霜愧疚道:“都是我不好,若……若不是我,大师父或许不会死!”梁萧更觉惊讶,详加询问,花晓霜才将那日的事说了。梁萧叹道:“古人说祸福相依,果然不假。你若没有‘九阴毒脉’可就糟了。”花晓霜生起气来,大声道:“萧哥哥你还笑,我宁愿害病,也不用那害人功夫。”梁萧笑道:“水能载舟,也能覆舟。万事有利有弊,你也不要自责。再说你不伤阿滩,贺陀罗杀他也易如反掌。”

花晓霜落泪道:“我一运功,就会害人。”梁萧道:“看来是你功力不够,须以人畜为媒,才能泄去毒质。无妨,你将‘九阴毒’转给我,我再逼出去,只要泄尽阴毒,你的病好了就不会伤人了。”花晓霜想了想,担心道:“你逼不出来怎么办?”梁萧淡淡一笑,说道:“晓霜你太小瞧人了,‘五行散’我都能逼出来,‘九阴毒’又算什么?”

花晓霜这才放心,施展“转阴易阳术”,将“九阴毒”转给梁萧,梁萧再行逼出。两人二掌相抵,运功一个时辰,花晓霜只觉倦怠异常,忽地撤掌,自行把脉,却觉“九阴毒”并无减少,气血却亏了许多,不由沉吟道:“萧哥哥,我们白费气力了。‘九阴毒’与我同生共长,便如血液一样,流失之余,也在增长,若抽取太多,又无阳气补充,只会气血大亏,断送我的性命。”梁萧大觉灰心,叹道:“真的无法可医了吗?”

花晓霜笑了笑,摇头说:“不碍事,‘九阴毒脉’难治,全在于导不出体外。我最近研读婆婆给我的《神农典》,想出几种祛阴补阳的方子。再若将‘转阴易阳术’练到某个境界,‘九阴毒’流泻之速胜过生长之速,而后补以灵药,佐以针灸,不出十年,必能痊愈。”梁萧叹道:“十年之期,未免太长了一些。”花晓霜道:“师父那么大本事都无法治好我,而现今我却已找到了治愈的法子。”她微微一笑,说道,“萧哥哥,你说得对,‘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’,古人未必就胜过今人,今人也未必不能超过古人……”她脸上笑着,两行泪水却夺眶而出,忽地转过身子,奔到墙角,肩头轻轻耸动。梁萧吃了一惊,正欲上前宽慰,花晓霜却摆了摆手,哽咽说道:“萧哥哥……你……你别过来……别过来……”

梁萧莫名其妙,柳莺莺将他拉到舱外,低声骂道:“大笨蛋,还不明白么?”梁萧茫然摇头。柳莺莺定定地瞧着他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她的病好了,你就不用陪着她了!”梁萧眉头一耸,低头不语。柳莺莺不耐道:“小色鬼,三天早就过了,你打算好了没有?”梁萧还一言不发,柳莺莺目涌怒意,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,顿足道:“你是笨蛋,她也是笨蛋,你们两个笨蛋,真是气死我了!”怒冲冲奔入舱内,忿忿坐着一会儿,又吐了口气,将花晓霜搂入怀里,细声宽慰。梁萧转身眺望大海,心中烦闷之极。

两日内,贺陀罗或明或暗,又来挑衅数次。初时凭“般若锋”之利,尚与二人有攻有守,斗到后来,但觉梁萧掌力一日强似一日,仅是一对肉掌已难对付,况且还有花生助阵,再斗下去,有输无赢。当下猛攻两招,抽身退出,装腔作势放出两句狠话,方才徐徐退去。他余威犹在,梁萧倒也不敢过分相逼。

贺陀罗回到藏身之所,暗暗发愁。阿滩尸身早已吃尽,贺陀罗拴了“般若锋”捕鱼,可是不知为何,船边的海鱼越来越少。贺陀罗当然不知这是洋流衰竭所致,费了半日工夫也未勾上一条。海中无鱼,海鸟没有食物,也俱都飞走。贺陀罗沉着脸坐了半晌,忽然站起,直勾勾盯住哈里斯。

哈里斯对这父亲十分了解,瞧他眼神,便知其意,浑身发起抖来。贺陀罗盯着他叹道:“哈里斯,你别怪我,为父也没法子。”他与哈里斯之间极少以父子相称,这话一出,哈里斯眼中惧意更甚,颤声道:“宗师……”贺陀罗打断他道:“你若要怪,就怪梁萧那厮,不过你大可放心,为父吃了你,有了气力,必定杀光鸟男女给你报仇!”哈里斯听他如此说话,情知必死无疑,浑身蜷作一堆,直向后缩,蓦然间,他眼神一亮,指着贺陀罗身后,急道:“宗师,你看,你看……陆地……陆地……”

贺陀罗摇头道:“这个计策,梁萧已经用过一次,为父不会上你当的。你放心,为父出手,决不让你痛苦。”他踏上一步,便要动手,哈里斯却哭了起来,号叫道:“阿爹,你信我一次,我腿没了,跑不掉的。”

贺陀罗见他如此惶急,不似作伪,回头一瞥,只见海天交接处,果有一道细细的黑线,不觉一阵狂喜,叫道:“不错,当真!”精神大振,扶起哈里斯,讪讪笑道:“我的儿,方才我跟你说笑呢!”哈里斯脸上干笑,心里暗发毒誓:“死老贼,你也有年老体衰、动弹不了的光景,届时我要你生死两难……”

父子俩各怀鬼胎,虚与委蛇。贺陀罗拖来一条小舢板,将哈里斯吊下海去,正要跳上,眼珠忽地一转,转到前船,回来时,哈里斯见他手提那只铁锚。贺陀罗跳上舢板,划出一程,发声沉喝,铁锚飞掷而出,呼啦一声,大船破了一个窟窿,海水汹涌灌入。

梁萧觉出船身震动,当先冲出舱外,大船沉没极快,顷刻已有倾斜之势。他举目眺望,贺陀罗父子已在数里之外,再看救生舢板,原有三艘,剩余两艘都被贺陀罗的掌力震毁。他人随后赶出,无不失色。梁萧略一思索,扯断一段长木板,插在腰间,又拾起两丈长一条缆绳,一头递给花生,反拽另一头,飞退数步,跳在空中,将缆绳扯得笔直,叫道:“花生,甩起来。”花生应声而动,使足“大金刚神力”,将梁萧凌空甩动起来,只听呜呜作响,梁萧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,以花生为轴飞速旋转。

柳莺莺双目一亮,喜道:“是了,这是套野马的法子。”她生长天山脚下,草原上多有野马,牧人捕捉时,就挟着绳套乘马追逐,追近时将绳套飞速甩动,自可抛得极远,套住野马。梁萧通晓格致之理,明白凭借这根绳索,可将花生的神力增长数倍。

片刻工夫,梁萧估摸力道足了,算准方位,忽地放手,身若脱弦之箭,飞过一里之遥,不偏不倚地射向舢板。半空中,他取出腰间木板,折断一块,抛出落上,踏浪飞奔。贺陀罗看见,折断船桨,左右开弓,嗖嗖嗖奋力掷出。

梁萧纵身闪避,一转眼,携带木板用尽,一断尖木迎面飞来,正中他的心口。梁萧捧心大叫,胸口溅血,身子歪歪斜斜,似要落入海中。众人见状齐声惊呼,贺陀罗心中得意,出手稍缓。不想梁萧略一下沉,忽又纵起,一抖手射出手中尖木,动若脱兔,飞身踏上,滑水一丈有余,身子一缩一伸,纵到舢板上方。

梁萧之前木板耗尽,再无借力之物,眼看贺陀罗尖木掷来,灵机一动,行险接住。尖木带了贺陀罗十成劲力,就近掷出,力道惊人,梁萧勉力接住却入肉三分,鲜血迸出。他长于机变,就势诈伤,骗得贺陀罗心神懈怠,而后掷出尖木,借其浮力蹿上舢板。贺陀罗后悔不迭,不待他落足,“般若锋”飞劈而出,梁萧也是拳脚齐用。舢板狭小局促,二人一上一下,苍鹰搏兔般用上全力。一刹那,梁萧腿现血光,贺陀罗左肩中脚,身形后仰,不及变招,忽见梁萧左掌按上哈里斯的后颈,厉声叫道:“掉头回去,要么大家没命!”

贺陀罗面色铁青,动弹不得,哈里斯死活倒是其次,如果梁萧足下一顿,立时船破水入。权衡再三,他无奈摇动木桨,原路返回。此刻大船沉没,众人抱了几块木板在海上漂浮。梁萧将二女援上舢板,柳莺莺伸手再援赵昺,贺陀罗怒道:“再上来人,船就翻了。”梁萧冷笑道:“嫌人多么?”抓起哈里斯,抛入海里。

贺陀罗大怒喝骂,忽见哈里斯情急求生,双手扣住船舷。梁萧笑道:“贺陀罗,你儿子挺机灵啊!”贺陀罗气得头发上指,偏又不敢发作,只有忍气吞声,微微冷笑。

云殊不肯放开赵昺,柳莺莺只得连他一起援上。花生扣住船舷向前,胭脂与** 儿都会凫水,金灵儿站于花生头顶,幸免于难,只有快雪不会凫水,舢板到时,已经溺死。花晓霜眼望爱驴沉没,不觉潸然落泪。柳莺莺抱住她连声安慰,说要把胭脂送她,花晓霜慌忙推让,一时竟然忘了伤心。

傍晚时,舢板拖着众人抵达陆地。略一查探,却是一座岛屿。孤岛规模甚大,四面礁石嵯峨,其内竹木蓊郁,溪流淙淙,禽飞兽走。

梁萧腿伤不轻,贺陀罗肩头中掌处也十分疼痛,哈里斯断了腿,花生、云殊也不必说。五名男子无人无伤,只好暂且休战,各自觅地休养。岛上水甜食丰,较之船上真有天壤之别。当夜梁萧打了一只黄羊,柳莺莺与花晓霜采来清水椰果,钻木取火,美餐一顿。

次日清晨,梁萧搜寻全岛也未发现土著,怏怏回来,叫起花生,二人伐木取材,搭建房屋。梁萧心灵手巧,花生力大无穷,不一日,便在山谷中搭起了一座吊脚小楼,中有木塌三张,柳莺莺与花晓霜同卧。梁萧想方设法又找来草茎树叶,鸟羽兽毛,织成四张被褥,同时砌石为灶,烧土做陶,造水车引来山泉。经他一番经营,不出数日,小楼中大有家居气象。柳莺莺笑道:“这么过上一世,也不枉了!”花晓霜也笑着点头。

花生有吃有喝,自也无忧无虑。只有梁萧摇头道:“梁园虽好,不是久留之地,住上几日,终究还是要回去。”花晓霜听了这话,收了笑容,低头回房。柳莺莺狠狠瞪了梁萧一眼,转身跟进。不一阵,就听二人在房中大声说笑,接着柳莺莺放开嗓子,唱起歌来。她歌喉极美,唱一句,花晓霜跟一句,歌声婉转,令人听而忘俗。

梁萧听了片刻,心中不胜茫然,他起身转出山谷,来到海边,攀上一块礁石,遥望茫茫大海,心中也如海波起伏:“如果没有仇恨,与莺莺、晓霜、花生兄弟活在这岛上,倒也不坏,但我身负血仇,总要与萧千绝一决生死。”想起这数月时光,真是恍若梦寐,“以前我喜欢莺莺,后来以为她变心,又对阿雪有情,只是与她有兄妹之约,不及表白,她已殒命。如今莺莺、晓霜均钟情于我,更加叫人为难。情之一物不似数术,要么我浑天一转,便知根底。唉,倘若始终难断,我便学花生做个和尚,了此残生。”他望着大海,蓦地心灰意懒。

忽一个浪头打来,撞上礁石,飞琼溅玉,尽都扑在梁萧脸上。他神智一清,举手圈在嘴边,纵声长啸,啸声远远传出。三声啸罢,吐出心中块垒,胸怀大开。他一眼望去,海天相接,万里一碧,真真浩荡无极。瞧了一会儿,想起在海中所感知的阴阳海流变化,又思索当日与释天风交手时所创的各种招式,不由依阴阳之变,去芜存菁,化繁就简。如此沉思良久,心头忽动,当下微微蹲身,运转“鲸息功”,双掌吐个架子,掌风所向,满地碎石全都跳动起来。

梁萧遥想深海奇景,双掌绵绵圆转,势如波涛起伏。使得几招,突如海风惊起,浪涛陡疾,鱼龙潜跃,奔鲸长歌;忽而夜叉奋戟出水,推波助澜,怒蛟摆尾穿空,吞云吐雾;转眼云如浓墨,风似牛吼,白浪触天,日月惊坠,道道闪电撕裂长空,红光乱蹿乱迸,此时异变忽生,海水如沸,豁然中分,水精海怪不计其数,乘风御浪,呼啸而出……练到此处,梁萧周身劲气涌动,不吐不快,忽地双掌齐出,拍中一块礁石,轰然巨响,石屑飞溅,尘烟冲天,偌大礁石粉身碎骨。梁萧未料掌力一强至斯,也不觉收掌呆住。

忽听远处传来笑声,梁萧转眼望去,柳莺莺站在远处,拍手道:“好啊,小色鬼你不老实,偷练成这么厉害的武功,也不让我知道。”她来了许久,梁萧沉迷于创造武功,竟未发觉,听了这话,笑道:“我也是莫名其妙学会的。”柳莺莺轻哼道:“鬼才信你!”穿过一片礁石,跳了过来。梁萧见她专拣险僻处行走,怕她摔倒,伸手扶持,柳莺莺却甩开他手,撅嘴说:“你当我是风吹就倒的千金小姐么?哼,你武功是厉害了,却不要瞧不起人!”

梁萧见她娇嗔薄怒,越发堪怜,当即坐下,笑道:“冤枉了,你柳大神偷,飞檐走壁如履平地,小小的礁石算什么!”柳莺莺白他一眼,傍他坐下。二人并肩瞧了一阵大海。柳莺莺忽道:“梁萧,你那掌法看得我心惊胆战的,叫个什么名儿?”梁萧道:“这掌法是我从惊涛骇浪、阴阳海流中悟出来的,尚未圆熟,更不用说名字了。”柳莺莺笑道:“还没练熟就这么厉害,练熟了,还不把贺老贼打个一佛出世……”梁萧接口道:“二佛升天。”二人都笑起来。

柳莺莺笑罢,又道:“这么厉害的掌法,必要起个好名儿。既是你从惊涛骇浪里想出,那就叫做‘碧海惊涛掌’好么?”梁萧笑道:“你说什么,便是什么,不好也好。”柳莺莺啐道:“小滑头油嘴滑舌!”

两人又依偎一会儿,柳莺莺叹道:“梁萧,我问你,昺儿说的那个婶婶究竟是怎么回事?若不问明白,我心里始终不安。”梁萧沉默一阵,叹道:“那是我结义妹子,昺儿不知道,胡乱叫的。”柳莺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喜道:“她现在哪里?”梁萧抬起头,苦笑道:“在天上。”柳莺莺愣了一下,醒悟过来,见梁萧神色痛苦,便轻轻一叹,偎着他,良久道:“梁萧,晓霜若离开你,定然一生都不快活。”见梁萧低头不语,心中大为不悦,站起身来,冷冷地道,“回去吧!”

梁萧点头起身。二人并肩转回小楼,还未走近,就见贺陀罗站在楼前,花生拿了一根木棍,拦在花晓霜身前。梁萧急忙纵身赶上,贺陀罗见他过来,双手一摊,笑道:“平章别多心,洒家决无歹意。”

梁萧见花生、晓霜无碍,放下心来,冷冷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贺陀罗左顾右盼,啧啧笑道:“平章不止武功高强,手艺也巧得很,瞧瞧这里,洒家那破山洞真如阎罗地狱了!”梁萧道:“你有话就说,何必这么多弯曲?”贺陀罗笑道:“好,爽快!洒家早就听说平章长于巧思,精通各类机关建造之学,向日南征之时,军中许多犀利战船,全是平章一手图画建造。”梁萧笑道:“贺陀罗,你想要我帮你造船?”

贺陀罗摇头道:“非也,不是帮我,是帮大家。海路凶险,若无坚固船只,实难通过,要造如此大船,非平章大人不能建造。若能造好船只,大家同舟共济,一起返还陆地,岂非天大美事……”柳莺莺不待他说完,冷笑道:“谁跟你同舟共济?这里有山有水,有鸟有鱼,舒服得很呢!姑娘我乐不思蜀,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!”

贺陀罗双眉倒立,脸上腾起一股青气。梁萧摆手笑道:“大师不要听她说。你回去,待我想好,明日大家一起伐木造船。”贺陀罗一愣,拍手笑道:“平章英雄了得,见识高远。娘儿们有什么主意,咱们做汉子的,岂能受她们支使?”嘿嘿一笑,扬长去了。

柳莺莺气得俏脸发白,待他走远,揪住梁萧怒道:“大蠢材,你怎么不听我话!这个臭贼,哪儿会安什么好心?”梁萧笑了笑,还没说话,却见云殊抱着赵昺从远处赶来,走到近处,神色迟疑。梁萧眉头大皱,柳莺莺也怪道:“有事么?”云殊看了花晓霜一眼,支吾道:“圣上病得厉害,我带他来给你瞧瞧……”众人无不吃惊,花晓霜忙道:“请进屋里来。”云殊点了点头,足下依旧徘徊,柳莺莺不耐道:“婆婆妈妈!”伸手将他拽进屋里。梁萧也跟进来,坐在花晓霜身后煽火烧水。

花晓霜见赵昺面如白纸,气息微弱,再摸额头,热得烫手,不由变色道:“病了几日了?”云殊忙道:“三日。”花晓霜略一迟疑,长叹道:“你该早些带他来的。”云殊听了这话,如雷轰顶,目瞪口呆一阵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是说他没救了?”花晓霜又犹豫一阵,低声道:“你若早来三天,或许有救,现今我……我只能克尽己能,减轻他的痛苦……”说道后来,声音细小,几不可闻,似乎就要哭出来。

云殊见她如此难过,浑身血流似也凝固,心想无怪自己如何输入内力,始终不见效果,原来竟是不治之症,一时悔恨莫及。花晓霜用手抚着赵昺小腿,叹道:“你不信,可以自己把脉。他的‘手厥阴心包经’与‘手少阴心经’之间,有一股阴郁之气,可见他患了心病,想来这些天他受尽惊吓,故而发病。若日夜救治,大约能活十天半月,稍不小心,只怕……只怕活不过今天。”云殊伸手把脉,两条经脉之间果然有一团郁结之气。一时间,脑子里连响了十几个闷雷,呆了许久,颓然放下赵昺,涩声道:“既然如此,请大夫聊尽人事,略减圣上痛苦,过了今日……我再来探望。”摇晃站起,踉跄走出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