泛舟湖上,绿柳垂杨(万字更) (1/3)

中秋节的夜晚,适逢一个皇子夭折,又一位宠妃被赐死刚刚过去不久,宫里却没有半点哀痛的意思。时过境迁,不管丽妃当日受宠如何,也不管她曾经权重如何,都不过是茫茫后宫里的一朵浪花。繁华谢后,后宫,终究会成为别人的舞台。

大殿上扯了千万匹红锦软缎,大红的灯笼挂满了宫阙,宫女内侍们捧着盏盘匆忙奔走,大道上,小径边,尽是一派花团锦簇。

皇后高兴,皇帝也高兴,按照惯例在宫中设宴。晚宴上,除了病中的柳萋萋,三千佳丽争奇斗艳,依旧绝色美丽。王爷世子锦缎流金,推杯把盏,一派风流的倜傥。而长公主慕容玖却是告病辞了宫宴,换上一身男装,偷偷溜出了宫。

走过清冷的宫道,进入繁华的闹市,黑蓝的天穹上开始升起了盏盏孔明灯,街上人来人往,到处都是一团喜庆。

孩童们哼着童谣,手里拿着面具奔走玩耍;年轻的情侣们执手相握,在一盏盏花灯后含羞私语,商贩们烘着刚出来的糕点大声叫卖,一群人围着舞狮杂耍看热闹纷纷叫好栎。

慕容玖负着手漫步走着,看着这一番热闹,一时间不知是该欢乐还是该落寞的好。

“公子,猜灯谜么?”旁边一个商贩喊道。

慕容玖回过神来,迟疑一下,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浮。

“这里总共有十二盏灯,若公子猜对了一个,赠送铜质珠钗一支;猜对两个,赠送琉璃莲花一个;猜对三个,赠送青瓷茶杯一盏;猜对四个,送香囊一个;猜对五个,送折扇一把;猜对六个,送妆奁盒一个。”

老板顿了顿,列到另一边指着道:“若公子猜对七个,就送花瓶一个;猜对八个,送画眉鸟一对;猜对九个,送绸缎一匹;这猜对十个么,就送玉镯一只。”

“即使猜不中也没关系。”老板嘿嘿的笑了两声,扯过来一堆红绳:“今儿中秋,老朽就送给公子一枚同心结耍耍。”

慕容玖疑惑:“不是有十二盏灯么?”

老板摇头晃脑:“公子有所不知,老朽在此摆了五年的灯谜,从没人猜对超过十个。”

慕容玖折扇拿在手里,微微的一笑:“有趣。”

给了老板些银子,迈步走向花灯旁,抬眼见这些花灯上面画着形形** 的画鸟,虽不气派,倒也十分的精巧。

第一联:春去也,花落无言,打一字。

“榭”慕容玖淡淡的说。

第二联:品尝杜康樽半空,打一花名。

“棣棠。”

第三联:几度吾又入西林,打一词牌名。

“凤栖梧。”

慕容玖迈步走到第四盏灯前,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——望而生喜,打一句诗。

她看着这盏灯,悠然的声音低低的念着:“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。同居长干里,两小无嫌猜。十五始展眉,愿同尘与灰。常存抱柱信,岂上望夫台。”

像是回想起什么事情,俏丽的容颜上有些落寞。老板点头微笑:“公子既将整首诗都背出来,想必已然知道了答案。”

见她有些失神,老板疑惑的问:“公子可是想到了故人?”

慕容玖回过神来,微微的一笑,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。

……

很快,她迈步走向了第十一盏灯,就听老板抖着嗓子喊:“公子当真厉害,上一回那人猜到第十盏灯,可是花了三个时辰呢,您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。”

她摇着扇子,歪着头看他,十分的纨绔:“是么。”第十一盏灯上面写着:明月当空人尽仰。

慕容玖折扇拿在手里,思索了片刻,淡淡道:“月当空,‘明’字损月则为‘日’;人尽仰,‘仰’字无人是为‘卯’,日卯合而为一个‘昂’字。”

她看向老板:“我说的对么?”

老板愣住了,赞叹道:“公子,真是绝了!”向外走了几步,招着手朝大街上喊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,老朽在此等了五年,今日终于有人猜到第十一盏灯谜,诸位在此作证,如果这位公子猜对第十二盏,老朽就把家传的紫玉佩送与这位公子。”

说着,真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绢,一层层打开,果然见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佩。紫玉本就稀少,再看这玉质地温润凝华,一看就知不是凡品。

街上的众人纷纷围了过来,击掌叫好。

慕容玖环视了下众人,对老板淡淡道:“即是家传的玉佩,就该好好的留着。”

老板听了直摆手:“公子有所不知,老朽一生爱谜成痴,若今日公子能解开这十二道灯谜,别说是家传的玉佩,就是要老朽的命也无憾了。”身子一列,伸手:“公子,请!”

慕容玖走向了第十二盏灯,只见上面写着:“相聚西湖边,泪别断桥前。夜半更声起,新月挂枝头。”

只是一句简短的诗,没有任何的提示。

围着观看的人越来越多,老板大声念完后,在一旁道:“公子能轻易解开前十一盏,这一盏想必也难不到公子吧。”

慕容玖静静的看着这盏灯,淡淡的眸光缓慢的眨着,看了许久都没有出声。围着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,良久才见她转身,不大不小的声音道:“抱歉,我解不开。”

老板一听急了:“怎么会,公子你再看清楚。”

慕容玖低着头,神色中竟几分仓促和狼狈,急于逃离人们的视线。迈步刚要离开,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:“这是一个地名。”

众人循着声音看去,只见一个白衣公子走了出来,一袭雪缎长衫,外面拢着银灰的纱,袖口衣襟及腰间的玉带上都绣着银色的流云,腰侧挂着凝白温润的玉佩,长发用碎玉冠绾起,长发散落在身后。衣物饰品好,人的模样更是好。

纪如卿看了眼慕容玖,又看向了老板:“对么?”

老板点头,欣喜道:“这位公子,你知道?”

纪如卿走近了,低着头,目光浅淡的看着慕容玖,温吞的声音:“在这等我。”迈步走到了花灯旁。

“相聚西湖边,泪别断桥前。”纪如卿缓缓的说:“西湖为水,‘相’字加水是为‘湘’,夜半子时,枝头取木合为‘李’,加新月就是‘季’字,‘湘’与‘襄’同音,‘季’与‘济’同音,这个地方便是济襄城。”

慕容玖背对着他,神色淡漠,袖中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,又听那老板抖着嗓子喊:“绝,绝妙!”紧接着,围观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掌声。

老板躬着身子将紫玉佩呈给纪如卿:“公子,老朽心服口服。”

纪如卿推了推他的手,摇头道:“我不要这个。”

老板急了:“愿赌服输,公子这是要陷老朽于不义?”

纪如卿看着慕容玖,见她背对着自己没有一点反应,才又看向老板,指着他手中的那团红线道:“老人家,可以把这个给我么?”

老板犹豫了片刻,点头,一边给他解同心结,一边问:“这同心结价钱还不值一文,公子要它作甚?”

纪如卿只是微笑,却没有作答。边上围着的众人也都渐渐散开,慕容玖背对着他站在那里,看着对面的石桥,上面大红灯笼高挂,光影倒映在水中。

老板解下了枚同心结给他,纪如卿拿着那枚同心结走向了慕容玖,递给她:“物归原主。”

慕容玖接在手里侧首端详,半晌才道:“这位公子好生奇怪,放着上好的紫玉不要,偏要一文一个的同心结。”

这是自长乐宫出来,纪如卿第一次再见她,没有林公公在身边照料,她果然瘦了许多,单薄的像是一张白纸。脸色似乎比那时更苍白了一些,甚至还有些病态。

他不知道慕容玖为什么要把林公公送走,也不知道林公公是怎么答应离开帝京。但是,在冥冥中,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不安。

纪如卿静默的看了她良久,慕容玖嘟着嘴别过头:“这位公子如此盯着在下看,莫不是被在下的美貌打动了?”

闻言,纪如卿展颜一笑,站在她身边,温柔的声音:“人从来都是渴望自己缺少的东西,紫玉在下已经有了,何必再要第二块。”

他比她高了一头,低头看着她:“倒是这同心结,在下要下它,是想拿来送给一个人。”

慕容玖的手一顿,片刻后,微微挑眉:“哦?如此说来,这样重要的东西,在下应该还与公子了?”说着伸手把同心结递给他。

纪如卿侧了下身子,看向别处:“千里送鸿毛,礼轻情意重,连心意都被退回来,再送出去又有何用?”

慕容玖一脸惋惜,摇头啧啧道:“还真是可惜。”

纪如卿再次看向她:“良辰美景,月圆花好,如果兄台不介意的话,可否与在下同行?”

慕容玖撑着折扇,一派风雅:“荣幸之至。”

摇着扇子迈步走在前面,纪如卿不紧不慢的跟着她,她不说话,他也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