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取舍之间 (1/3)

将军在上 橘花散里 6827万 2021-05-09

东夏,捷报频传,东夏王兴高采烈,早已搬动行宫,率大军,将金顶大帐驻扎在大秦与东夏的边域,随时支援伊诺皇子的攻势,好入主上京皇宫,过那梦寐以求的奢华生活。王妃拉拉图尔生性淳朴,不善妒,当得起天下主母的称号。侧妃赫尔拉娘家势大,封个皇贵妃不为过,其余侧妃统统封妃,至于叶柳儿小美人,国色天香,能歌善舞,又是解语花,喜欢归喜欢,可惜出身低微,可以封个嫔,再征几个大秦的宗室贵族美女入宫,好好宠爱,也算安抚大秦民心。

可惜,前线一封战报打碎了他的盘算。东夏王恨得推开旁边剥葡萄服侍的柳惜音,站起身,转了好几圈,怒道:“逆子!逆子!”

柳惜音慢悠悠从虎皮毡子上起来,揉揉摔着的手腕,乖顺退去旁边,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。随后,东夏王召来大皇子,将战报摔去他脸上,喝道:“自己看!”文件都是用繁复的东夏文字写的,除东夏贵族与文官外并不通流,所以他并不忌讳让别人看见。

大皇子武艺很高强,读书很马虎,学问比伊诺皇子少了不是一星半点,他翻来覆去,看了几次,总算看明白是弟弟在背后告了黑状,将战败的原因统统推在哈默茨部族上,也是自家舅族,并提出用和谈来拖延时间的战术。

东夏王脾气暴躁,既心疼儿子鲁莽,又恨铁不成钢,当下破口大骂:“指挥权在你弟弟手上,你争什么争?!空有牛力气,满肚子都是草包!做事不思量,** 可恨!”

大皇子脾气也暴躁,对舅族损失心疼不已,听见父亲不问青红皂白,就狗血淋头地骂过来,勃然大怒:“哈默茨部族是精兵强将,伊诺那** 存了私心,不但勾结德图木、霍霍哈坦、格虎等新兴部族,壮大他们声势,还架空了我的势力,虎狼之心,路人皆知!如今战败,你不谴责他调度无方,统帅无力,倒来骂我?!若是他早让哈默茨部族或扈特部族上阵!哪来那么多鸟事?!”

东夏王气急败坏,狠狠抽了他几鞭:“老子还没死!狼崽子们争什么争?!还怕将来皇位不交到你手上吗?”

大皇子喊道:“伊诺有二皇弟相助,自是不同!我孑然一身,除父皇外谁会帮我?母妃啊,母妃!你怎么去得那么早!”他痛心疾首,扼腕号哭不已。

东夏王听见赛罕的名字,那个在最美年华逝去的女人和青梅竹马最甜蜜的情分……心里就软了大半,再看着这个手把手带大,最心爱的孩子,从他与自己相似的脸上,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影子,那些可望而不可求的青春岁月,心里就全软了。隐约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,若是给伊诺过于坐大,又有乌恩相助,在自己百年过后,未尝不会出乱子,到时候哈尔墩的地位岌岌可危。

伊诺能狠下心肠,为复仇杀死英拉古和六皇子,也能狠下心肠,为皇位杀死他的哈尔墩。

此儿用兵打战虽高人一等,但心肠歹毒,心思深沉,不可不防。

东夏王低头寻思许久,问:“和谈如何?”

敌人赞成的一定要反对,大皇子硬着脖子:“谈什么!东夏勇士还能被个娘们打怕了吗!继续战!他不敢打,我去打!”

东夏王踌躇,挥手,让他退下。大皇子还想争,却见柳惜音站在墙角,不由朝她看了一眼。柳惜音虽不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事,却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推测了大半,顺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,悄悄做了个“点到即止,勿争”的手势,示意他暂时按捺脾气,留待以后再说。

大皇子想想也是,便顺服地退下了。

东夏王在儿子走后,越想越怒,倒在毡子上发愣。柳惜音便乖巧地过去,替他揉肩捏腿,温柔道:“大汗别恼,嘴唇还会碰着牙齿呢,偶尔想不开也是常有的,劝劝就好了。大皇子最有孝心,最听你话,你躺着的白虎皮,还是他猎到,听说是吉兆,立刻送来给你呢。前些日子,你们一块儿去猎鹰,不是热闹得紧吗?”

东夏王“哼哼”了两声,祈王送他的美女他都派暗探调查过。有两个是从小培养在祈王府的,他担心是暗探,玩过后赏了其他部族首领,但叶柳儿的来历却比较清白,私下拷问过捡到她的老妇,确认不是祈王府有意培养的姑娘,记忆也不太清楚,本想卖去青楼,路上被祈王府管事发现有国色,强买下来。虽然气质不比寻常,又是处子,但是跳舞跳得那么好,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闺秀,八成是青楼培养起来的未来花魁或是供达官贵人的瘦马。后说恢复了部分记忆,查问后,是罪奴之后,也应了猜测。无依无靠的身世,会拍马屁,有点小贪心,喜欢珠宝首饰,绫罗绸缎,奇花异草,挑吃捡喝,这样的女人到处都得是,不难把握。

他瞧见美人在殷勤服侍,心情略好了些,随口问:“柳儿啊,你在大秦住过那么久,知道那边的风土人情,觉得和谈到底好吗?”

柳惜音媚笑:“这等事情,哪是妇道人家可以插手的。”

“我们东夏没那么多规矩,但说无妨。”东夏王对她也没抱什么指望,纯粹心情郁闷,想逗美人玩。

柳惜音偎依过去,打着小算盘,故作天真地问:“说得好,有赏吗?”

东夏王看出她在打算盘,也不计较摸着她柔软的小手笑道:“赏。”

柳惜音便坐直身子,板着手指算:“可以和谈。”

“哦?”东夏王好奇问,“为何?”

“别忘了,大秦刚刚受过天灾,粮食短缺得很,”柳惜音琢磨一会,继续道,“东夏要联合祈王起兵是预谋了好些年的,粮食充足,这场战耗下去,大秦绝对耗不起,他们派来那么多大军,个个都要吃饭穿衣,在边境一天,就要开一天的军饷粮食,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御,干不了别的活。江东江北两个富饶之地又在咱们手上,收不到粮食和税钱。大秦国库那么穷,用不了两年就会民不聊生,内战连连,所以大秦皇帝比咱们更想和谈,换时间来休养生息。”

东夏王皱眉问:“既然他们想和谈,为何我们要和他们谈?”

柳惜音坏笑道:“反正现在是进退两难的局面,东夏重新整军也要时间。和谈这玩意,谈一天也是谈,谈两年也是谈,就看你们怎么谈……咱们高高地开价,拖着他们,给他们希望,等整好军队,找到时机,再打就是。”

东夏王重新捡回战报,赞许:“美人聪慧,伊诺皇儿也是这个意思。”

柳惜音脸微红,低下头,扭捏道:“既已想点子,还笑话人家做什么?”

东夏王沉思:“用大秦耗着,就算真打不下,东夏据守江东,时不时小股骚扰,也能让大秦割地赔款,狠狠吃个大亏。”

柳惜音赞道:“正是。”

东夏王抱过她,问:“美人想要什么赏?”

柳惜音眼里闪过一丝野心光芒,委屈道:“大汗将来登上九五之尊,封我为嫔,我又不是东夏人,除依附大汗宠爱外,什么都没有,若是被其他妃子看不起……”

她越有在后宫相争的野心,东夏王就越安心,听见她话中暗捧,心里大喜,当下就拥着她道:“好好,若是登基,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爱妃。”

云雨过后,柳惜音走出帐外,悄悄去她种花的花房,却见大皇子心腹在外面把风,大皇子守在暗处,笑了一下,悄悄过去,传递口讯:“大汗已决定和谈,我试其口风,劝说已经无用了,倒不如你抢先一步,用其他法子,别让这个功劳落在伊诺皇子头上。这些天,我会尽量守在他身边,继续为你探听消息的……”

大皇子握住她的手,感动:“好柳儿,待皇位尘埃落地,我定不负你。”

柳惜音含情脉脉道:“我爱你,自会为你做,粉身碎骨也不怕,还要什么东西?”

大皇子对天发誓:“以后东夏后宫,我让你不是皇后,贵似皇后。”

柳惜音低下头,看着袖角,娇羞不已。

大皇子问:“如今伊诺皇子在前线,和谈怕是会由他去?”

柳惜音笑:“他再尊贵,能尊贵得过大汗?你今天在大汗面前提起赛罕的名字,他心念已动,也起了猜忌之心。你再变本加厉下点眼药,我帮你吹吹枕头风,不怕他不帮你。你可以劝大汗出面去和谈,然后在旁边相助,既显得东夏和谈请求似乎很有诚意,又借你父亲的名义来压制伊诺皇子势力,让那头脑发热的家伙看清楚谁是皇兄,看清楚形势,岂不更好?”

大皇子觉得也是道理,匆匆告别,回去与幕僚们商议。

柳惜音留在原地,温柔而专注地打理着一株株盛极待谢的火红花朵,期待道:“宝贝儿,快快结果……”

大秦军将扭转战局的军报和东夏和谈的请求送到上京,皇帝含着口燕窝汤,边看边笑眯眯点头,随后看见信末一行小字,受不住** ,又将最宠爱的黄贵人喷了一身,随即拍案而起:“去……咳咳,去将南平郡王那个混球……咳咳,抓过来!”

黄贵人不顾擦去脸上燕窝汁,忙着给他拍背,柔声:“圣上悠着点。”

自叶昭出征后,夏玉瑾心惊胆跳了许多天,正在巡街,莫名其妙地给七八个侍卫带到宫中,看着皇伯父拿着军报,脸色黑如锅底,不由忐忑猜测:该不是他媳妇重伤或阵亡了吧?

想通其间关节后,他如丧考妣,差点落下泪来。

皇帝久久不说话,只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,只恨不能在上面瞪出一点,把郡王瞪成郡主去,把郡王妃的的孩子瞪到郡王肚子里去。可惜不管他瞪多久,郡王还是那个有把的郡王,最终长叹口气,颓然坐下:“天不佑大秦。”

夏玉瑾坚强地抽抽鼻子,红着眼睛,忍泪道:“皇伯父,是不是我媳妇出事了?你有话就直说吧。”

皇帝沮丧道:“朕的天下兵马大将军,居然阵前有孕了……”

夏玉瑾伤感道:“生死无常,有孕也是……”

周围一片沉默。

“等等,有孕?我媳妇?”过了半晌,夏玉瑾终于醒悟,激动万分,若不是脑子里还有半分清明,记得君臣有别,他定扑过去揪着皇帝的衣领咆哮了。如今他站在原地,两个脚仿佛被锁住的猴子,不顾形象地抓头挠耳,扭来扭去,嘴角的傻笑几乎咧到耳根子,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,正死盯着对方手上的军报,不敢置信地问,“我真有儿子了?”

皇帝看见他这幅蠢相,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气再次冒起,几可燎原,他随手抄起方砚台砸去,墨汁乱溅,太监宫女们眼观鼻,鼻观心,都不敢动,同情地听皇上对郡王破口痛骂:“** !早不怀孕,晚不怀孕,现在才来怀孕,你这家伙干的是什么破事?!尽会给朝廷添乱子!来人!给我板子侍侯!”

大军胜利在望,主帅怀孕。就好像准备去狩猎的猎人,气候宜人,野兽肥美,收购皮毛的商人捧着大笔大笔的银子准备塞来,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却在临出门前那一刻弄伤了手指!拉不动弓,生生破坏了整个行动。

叶昭不在眼前。皇上满肚子的怒火,总要有个人来承担的。孩子是这混小子搞出来的。不揍他揍谁!

侍卫迟疑着上前拖着还在傻笑的夏玉瑾,慢慢往下走,一步一回头。负责监刑的太监委屈问:“用什么罪名打?”

吕公公心里贼亮,凑上前,低声给皇帝出主意:“该打!太该打!南平郡王居然让郡王妃怀孕!简直罪无可赦!怎么也得负责吧?!”

这话说的,不但众人差点破功,连皇帝都要喷了。夏玉瑾被拖路上,犹在兴奋瞎喊:“我负责!我保证负责!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!没错!”

因为男人让自己妻子怀孕而打人,实在太昏君了!皇帝发现自己不厚道,赶紧按捺怨气,叫停侍卫,挖空心思找别的理由。

奈何夏玉瑾最近很懂事,没有调戏良家妇女,没有喝花酒,没有胡作非为,没有进赌场青楼,没有旷工偷懒,每天都规规矩矩地去城察院报道,跟着老杨头去巡街,打击纨绔恶霸,三天两头去安王府请个安,偶尔进宫陪太后讲笑话,回家闭门不出,连戏都不听……

他想了整整三刻钟,实在想不出揍人理由,无奈把他抓回来,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个温柔笑容,叮嘱:“兵荒马乱的,你媳妇为国上阵,你要有心理准备。她这胎怕是不好保,若有什么万一,也是为国家牺牲了,你要乖乖待着,不要喝酒闹事,待班师回朝,我会重重赏你们的。孩子……将来总会有的。”

叶昭的体寒问题,从不对外,只有大夫,夏玉瑾和她自己知道。

而皇帝的女人太多,孩子也太多,对生育这些事,他既不懂,也没空去懂。比起儿女私情,他更在乎国家兴亡,推己及人,想当然认为大部分人也应该这样想。他也很有信心,叶昭会审时度势,迫不得已下,会为战争的胜利,履行将军职责,放弃孩子。

可惜,他猜对了叶昭,没猜对自家侄子。

夏玉瑾还想反驳。皇上冷冷道:“你是夏家的子孙,我的弟弟,你的父亲前安王为大秦牺牲了;我的姐姐,你的姑姑青华公主远嫁番邦;自开国以来,忍辱负重,为国捐躯的宗室皇亲有多少?你当初在金殿上,当着满朝文武,为百姓叫屈,请叶昭出战,如今就要接受任何可能出现的后果。”

夏玉瑾迅速冷静下来,沉思了半晌,认真点头:“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,能保住,最好还是能保住。”

皇上试探:“若是保不住?”

夏玉瑾摊摊手:“战事优先,我不会做出有辱夏家的名声的行为。”

“回去吧。”皇上满意了,解决掉这个大麻烦,他还要解决去东夏和谈的官员人选。只要有一线希望,他很不愿意再劳民伤财的打下去,如今趁叶昭战神名声威震东夏之际,谈判会有利些。

“等等,”夏玉瑾赖着不走,“不管是养胎还是小产,都是大伤身,我给媳妇送点补身的东西总可以吧?”

皇上看着侄子祈求的可怜眼神,犹豫片刻,最终有些内疚,默许:“低调行事,以免消息外泄,动摇军心,给东夏趁火打劫的机会。”

夏玉瑾得寸进尺:“皇伯父,城察院的工作太累人了,又受了这般** ,旧病好像有复发迹象,为免太后和母亲忧心,还是静养好啊。”

皇上给这趁火打劫的混账气得胡子都翘了,正欲开骂。夏玉瑾忧心忡忡:“我担心媳妇,脑子乱七八糟,万一在太后面前说漏嘴……”

皇上怒道:“官印交回来!爱干什么干什么去!滚!再胡闹就揍死你!”

“晓得。”夏玉瑾一溜烟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