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巡城御史 (1/3)

将军在上 橘花散里 5247万 2021-05-09

皇上坐在御书房,对着银票眉开眼笑。

连年战乱,百废俱兴,造就国库空虚,宫中为做表率,处处节衣缩食,皇上带头穿打补丁的衣服,皇后三年没敢添新首饰,直到叶昭带战利品凯旋后,后宫女人们的脑袋上才算稍微光鲜了些。如今皇太后六十大寿,虽已下旨简办,可是也不能闹得太不像话。

如今夏玉瑾雪中送炭,纵使一万两不算多,蚊子肉也是肉,孝心可嘉。

皇上很满意,连带着对夏玉瑾也欢喜了。

至于钱的来源,也算干净。赌场本是经官府批准,光明正大开门做生意的地方,只要不是作奸犯科,也没有欺压百姓,赢钱输钱各凭本事,至于砸一两个黑心赌场,打一两个流氓,只要没闹出人命,被言官卷袖子轮流痛骂,也不算什么大事。他甚至恨不得夏玉瑾去多扫荡几家赌场,让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老财狠狠出点血,拿钱给他填上西南赈灾的缺口。

夏玉瑾赞美:“陛下实在太英明了。”

皇上觉得不妥,赶紧收起喜滋滋的表情,痛斥:“玉瑾!你的所作所为太荒唐了!堂堂南平郡王在赌场里鬼混,丢人现眼!”

夏玉瑾垂首受教。

“这次看在你对太后的孝心份上,算了,”皇上正气凛然地将银票递给随身太监,让他收起,算是将此事按下,然后愤愤道,“现在京城那些家伙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,祈王的封地已经足够富裕,他还将捞钱的手伸到京城,背后开赌坊青楼,欺行霸市,实在太不知足!还有那长平公主,为修消暑山庄夺地,竟纵豪奴活活逼死一家四口,还被言官一状告上,真是想气死朕也。”

“是啊!”夏玉瑾打蛇随棍上,一边附和,一边吹嘘,“还是我最老实。”

皇上随手抄起桌上一把纸扇,狠狠砸去这不要脸的脑袋上。

“胡道子的仕女真迹?!妙!太妙了!”夏玉瑾打开纸扇,看了一眼,大喜过望,赶紧收起,“谢陛下赏!”

皇上看见他这番** 德性,气得想亲自卷袖子揍人。

有几次他已差点想下狠手教训,可是想起前安王是自己的同胞弟弟,两人感情甚好,对自己登基立有大功,却因积劳成疾,英年早逝。留下的两个儿子,一个是残疾,一个是病猫,都是不能成材的东西。安王夏玉阙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,倒也罢了,夏玉瑾长得讨喜,说话嘴甜,再加上天生体弱,有几分前安王的影子。所以全后宫都知道,除太子外,太后最心疼的孙子就是他。

何况夏玉瑾虽有混世魔王的名声,严格追查下来,也没发现什么罪大恶极之事,就是鸡皮蒜毛的混账事多不胜数,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几宗,平日尽和三教九流的流氓混混胡闹,丢皇家脸面无数,惹出的烂摊子怎么收都收不完。

两年前,皇上发过一次狠,将夏玉瑾拖去打二十廷杖以作教训,纵使已叮嘱太监下手要轻些,还是没打两下就晕死过去。然后太后拄着拐杖,哭着冲过来,抱着玉瑾眼泪鼻涕横流,只哭喊他那短命的父亲名字,闹得他最后去慈安宫给母亲乖乖地赔礼请罪,对天发誓再也不乱揍那头病猫了。

经此一事,皇上觉悟了。夏玉瑾就是天上那朵飘忽的白云啊……只要当他不存在,就不会堵心了。

从此以后,他将所有参夏玉瑾的奏折都随便扫两眼,确认不是天怒人怨的大事,统统压下不理。而逢年过节各种赏赐和爵位官职晋升,也统统将他漠视。就连他在外闹事,被人揍了几拳,也装不知道。直到将军凯旋,太后提出要将叶昭嫁与夏玉瑾时,皇上才将这家伙想起,幸灾乐祸地附和太后下了旨意,期望彪悍的叶将军能帮他好好收拾这** 。

夏玉瑾犹无自觉,蹦跶着问:“陛下,我先去太后那里请安了?”

“慢着,”皇上今日心情甚好,连带看废物也觉得不一般,他唤住夏玉瑾,琢磨许久,忽然露出个慈祥的笑容,“玉瑾,你被封南平郡王也几个月了,这辈子总玩闹下去也不是办法,不如朕给你封个官做做?也算是为大秦社稷出点力。”

夏玉瑾感到天空有道雷光劈过,炸得他耳朵嗡嗡作响。待回过神来,开始怀疑伯父是不是给狐狸精迷惑,想亡国了。他支支吾吾答道:“陛下,你也知道我的破水平。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,龙学士断断续续教了我那么多年,顶多是看得通文章,对治国安邦道理一概不通,让我做官,会害死人的。”

皇上笑得更和蔼可亲了,他走过来,拍拍夏玉瑾的肩膀道:“不要妄自菲薄,这个官职我思来想去,倒没有比你更适合担任的了。”

夏玉瑾看伯父的脑子不像出毛病的样子,狐疑问:“什么官?”

皇上正色道:“上京巡城御史。”

夏玉瑾差点喷了。

这巡城御史听着威风,其实是个六品小官,带百来个手下,负责京城内的街道治安管理和缉捕盗贼,还有三姑六婆吵架,流氓打架,混混吃霸王餐,隔壁家恶狗伤人,庸医害人,逛青楼不给钱等等鸡皮蒜毛的投诉。总而言之就是管大街的。

京城的大街不好管,落一片树叶都能砸到两三个贵人,高官汇聚,宗室贵族的豪仆如云,各大店铺关系网盘根错节,巡城御史官小言微,动则得罪人,不是挨整就是挨罚,要不就是不敢动。导致一年能换三任御史,谁也不愿意干这倒霉职业。

夏玉瑾试图推卸道:“不干成不?”

皇上轻描淡写道:“反正你每天没事都上街溜达,做巡城御史还不是一样溜达?不过是多了个名儿,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,反正连祈王你都敢整了,再收拾其他人也不在话下了。”

夏玉瑾抱着侥幸问:“万一干砸了……直接革职可以吗?”

皇上坚持:“不要说丧气话,你绝对做得到的,何况朕也不忍让吏部查办你啊。”

夏玉瑾哭丧着脸道:“要是大家不服我管怎么办?”

皇上看了眼他收入怀中的扇子,淡定地安慰:“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,反正你还有媳妇撑腰呢。”

就算被权力威逼,夏玉瑾也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。

奈何他在秦河彻夜游荡,其间还落水受寒,大清早买个羊肉又被卷入逼赌事件,好不容易结束后马不停蹄地奔向皇宫送钱,身体早就有点不舒服,再加上叶昭的和离书与皇上的任命书** ,一喜一惊,终于承受不住,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伯父耍无赖,眼前已冒出几颗小星星,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。

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睡在御书房旁边的小耳房里,旁边放着份任命书,上面盖着通红大印,皇上正在监督御医替他诊断治疗,还亲手给他端了碗比黄连更苦的药,以表示伯侄情深,并亲切安慰:“只是劳累过度,休息两天就没事了。我已将你要出任巡城御史之事告知太后,她说你成亲后终于肯上进了,欢喜得念了好几百声佛。”

后路被断,夏玉瑾垂死挣扎:“我堂堂南平郡王,担任六品小官,还得穿绿袍,站在一群穿红穿紫的堂兄堂弟中,多丢脸啊……”

“你还有脸吗?”皇上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,再度慈祥笑道,“事无贵贱,终归是要人做的,做得好以后再升官嘛。至于绿色官袍是不太好看,但是你年轻貌美,风华正茂,也是无妨的。大不了朕再下道旨意,特批绣娘们在你的官服上多绣几朵花,滚两道金边,镶两颗珍珠宝石,装饰得华丽些,以示身份不同。”

看着那张比黄鼠狼还狡猾的面孔。这一刻,夏玉瑾深深地怀疑,太庙里大秦开国皇帝那张正气凛然的画像是骗人的吧?他究竟要有多无赖,才能养出那么多无赖子孙啊?

日头早已西斜,被黄鼠狼教训完的夏玉瑾蹒跚着爬上自己的舆轿,带着任命旨意,伤心地回家去了。才踏入他自己住的长风苑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,好几个小丫鬟正贴着影壁踮着脚尖、探头探脑,伸长脖子往里面看,还在悄悄地喝彩叫好。

夏玉瑾有些好奇,也跟着走过去探了探头,却见刚抽出花骨朵的桃树旁,叶昭正在练剑,红色的身影翩若游龙,剑花在空中星星点点晃过,如暴雨疾风,她随心所欲地控制剑势去向,比控制自己的手还轻松,再配上冷酷英俊的面容,帅得让男人都想祈求老天快点降道雷来劈死这混账。

小丫鬟看得入神,没留意是何人走近,只觉身后有人靠近,似乎想抢自己的风水宝位,便愤愤推了一把,怒道:“滚!这个位置是我占的,你要看到别处去!”

夏玉瑾气急败坏地扳过她脑袋,对着自己的脸,慎重展示了一下身份。

那群在偷看的小丫鬟们吓得尖叫一声,赶紧一溜烟跑了。

夏玉瑾绕过影壁,然后发现他的小妾通房们齐齐坐在离桃树不远的亭子里,个个神采飞扬,表情欢乐,一边喝他买回来的酒,一边吃他买回来的肉,一边给叶昭鼓掌喝彩。

叶昭听见尖叫,停下练剑,直直望向影壁。

杨氏犹未察觉,急忙从亭中奔出,从怀里掏出块绣着并蒂莲花的帕子,轻轻替她拭去额上几点汗珠,贤惠得就好像体贴丈夫的新婚媳妇,映得她原本平常的容貌都美了几分。萱儿也不甘示弱地奔了过来,帕子才刚刚掏出,就被眉娘后发先至,狠狠撞去旁边,然后捧着杯温酒,低眉顺眼道:“将军,用杯酒。”萱儿气急,狠狠朝她瞪了好几眼,才换出娇羞笑容,用软绵绵的声音道:“将军,歇会吧。”

平时他在家,都没见妾室们如此争宠。夏玉瑾愣愣地看着,有点捉奸的错觉。

叶昭收起剑,抛下美人,急急向他走来,不好意思地解释:“我饿了,所以先吃了点。”

夏玉瑾指指杨氏她们,指指叶昭,再指指自己。书到用时方恨少,他死活想不出有什么词汇可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复杂情绪。

叶昭会意,立刻道歉:“羊肉送来的时候正好她们来请安,我便做主留下了,女孩子吃不了你几两肉,乖,别小气。”

夏玉瑾脸色发黑,只想把四个红杏出墙,勾搭成奸,还企图气死他的媳妇、妾室、通房一个个休出去!